中国软件面临生死劫 恶性竞争似饮鸠止渴
中国软件产业表面繁荣的背后暗含着令软件人士非常尴尬的难堪。
“我们董事会从去年开始制定的一个重要的目标就是：销售额增速降下来，利润率提上去。”这是上海宝信软件股份有限公司（上海宝钢集团控股的上市企业，以下简称“宝信软件”）技术总监丛力群博士透露的该公司的今年目标。
据丛介绍，宝信软件之所以制定这个目标，是因为该公司在连续3年保持销售收入平均增长50%的同时，也陷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怪圈：规模和销售额上去了，利润率却在下降。据悉，宝信软件在2004年的利润率已降至5%的历史最低点。
事实上，这样的怪圈不仅困扰着宝信软件，它同样出现在整个中国软件产业身上。鉴于此，有人甚至惊呼“中国软件即将面临全行业亏损的境地”。
遭遇利润率走低“瓶颈”
风光的是中国软件产业的规模增长。信息产业部最新发布的电子信息产业经济运行分析显示，今年我国软件产业规模仍在不断扩大，仅2005年1～6月，软件产业完成销售收入达到1369.5亿元，同比增长28.9%。
然而，根据计世资讯公布的调查数据显示：2001年，中国软件企业的利润率下降4%，2002年下降5.89%，2003年更是高达下降57%，2004年继续下降17%，行业利润率仅为7%。相比之下，欧美日同行的平均利润水平则高达25%以上，IBM、微软等知名企业的利润水平更是超过35%。
“2005年的数据还没有出来，但结果肯定没有太大的改观，甚至还有恶化的可能。”有业内人士对中国软件产业今年的发展状况表示担忧。上海软件行业协会秘书长朱三元在研究中国软件企业的运营状况后也认为，对于中国软件行业来说，整体收入的上涨只是代表了国内需求的扩大，利润的增加才是经营能力提高的本质表现。他向《IT时代周刊》总结指出：“不难看出，中国软件企业利润水平严重偏低的事实，已经成为扼杀我国软件企业发展的‘生死劫\’。”
互联网实验室创始人之一王俊秀告诉《IT时代周刊》：“软件行业集中了大量的人才和资金，囿于自身无力消化。在销售额不断增加的数字背后，中国IT产业的生存环境在不断恶化，而且这个行业的恶性竞争远远超过其他传统产业。”
据了解，中国软件企业已经对利润率走低的趋势引发严重关注，有专家指出，造成中国软件企业“哀鸿遍野”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国内企业之间以价格大战为中心的低水平竞争，国外软件巨头瓜分中国的市场份额又加剧了这种竞争。
看不到头的拼命杀价
王俊秀的观点清楚地表明了中国软件产业面临的现状，而由中国软件行业协会日前发布的相关报告更是令人震惊。
中国软件行业协会在报告中指出，中国软件产业已出现类似家电产业的“恶性价格竞争”现象，这种恶性价格竞争就是造成软件企业利润率下降的一个重要原因。
事实上，软件企业的竞争可以分为由低到高的4个层次，分别是价格竞争、质量竞争、品牌竞争和供应链竞争。中国的软件行业竞争大多还停留在价格竞争和质量竞争的水平上，特别是价格竞争。
中国软件行业协会的负责人向本刊记者指出，目前在国内上马的一些信息系统建设项目中，由于恶性竞争，中国软件费用被压得很低，开发商不但无利可图，甚至连起码的开发和服务成本也难以为继。他认为造成这种现象的重要原因是中国软件企业规模结构不合理。
据不完全统计，国内软件企业中1000人以上的大型企业数量只占全行业的0.8%，但软件销售收入已占全行业的33.1%、而50人以下的企业竟占到全行业的65.9%，软件销售收入只占全行业的10.4%。
“某些中低端产品领域的进入门槛很低，我们这些正规军常常要和那些作坊式的小企业过招，由于恶性竞争，软件费用被压得很低，开发商不但无利可图，甚至连起码的开发和服务成本也难以为继”。浪潮集团高级副总裁王兴山告诉本刊记者。他以自己所熟悉的ERP软件为例指出，一般情况下面向中小企业的一套完整的ERP软件要20~30万元左右，但是现在市场上已经出现了1、2万元就能“拿下”的ERP软件。
对于王兴山说的拼命杀价现象，王俊秀心痛地表示，这种低水平层面竞争会导致两败俱伤，最终吃亏的是中国软件产业。
除此之外，业内也有观点认为仅抱怨小企业增加而导致恶性竞争加剧也是不全面、不客观的，企业用户也有一部分责任。
“企业用户系统选型上的短视和纵容助长了恶意价格竞争的现象。就企业用户的角度而言，在规划和选型上价格只是个次要因素，业务实现才是主要因素。现在很多企业却常常最终落在价格这一点上。经常有这样的情况，企业用户拿着一家软件厂商的最低报价去压企业比较中意的软件厂商，而这家软件厂商被迫大幅度降低价格的同时，不可避免地意味着服务的压缩。”用友软件股份公司副总裁蒋蜀革说。
的确，价格可以节约一次性的购买成本，但是其带来的打击和损失的机会成本却远远超过节省的部分，在价格的压力下，中标的企业被迫使用盗版或者“偷工减料”，不按要求开发软件和提供服务，用户花了表面上的“低廉”费用，最终得到的是达不到要求甚至无法应用的低劣产品和服务。
不被承认的软件价值
“现在中国的软件人不仅在流汗，也在流泪，因为我们辛辛苦苦开发的软件其价值根本得不到应有的承认，价值不被认可，利润怎么会提高呢？”上海浦东软件园的一位负责人表示。
这位负责人一语中的地指出了另外一个影响中国软件利润增长的原因：软件的重要性在社会上还没有被真正认识，软件的价值普遍被低估，甚至有人认为软件应该“免费”。事实上，这是一个中国软件产业发展中亟待解决的问题，这种对知识产品价值的漠视不但是影响中国软件产业发展的主要障碍之一，也是中国软件盗版屡禁不止的主要根源。
有业内人士指出：“在国外，企业在硬件、软件和服务上的投入一般是1:2:3的比例，在国内这个数字就变成了3:2:1，软件的价值普遍被低估，厂商按照工时收费的方式用户并不接受，甚至有人认为软件应该‘免费\’，用户对软件的价值认识不高已成为公认的事实。”
“政府在这个问题上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政府的软件需求在整个软件需求中占有相当大的比例。以宝信自身为例，很多项目都是政府投资，但是政府自身对于软件的认识并不十分客观，在使用软件时常常附带一些不合理条件，比如长期的免费升级、维护，政府甚至在标书中明确注明软件应当免费赠送，这在无形中都增加了企业的成本。”丛力群表示。
此外，上海启明软件公司的副总刘煜民也向《IT时代周刊》指出：“盗版的大量出现更加助长了人们轻视软件的思想。中国人版权意识较欧美国家差距相当大，在很多人眼中，软件就是免费的代名词。互连网的出现使得各种工具由于都可以在网上自由下载，而且还不存在服务升级等方面的制约，这就大大影响了通用软件市场，利润率下降也就成了必然的结果。”
但是在软件价值得不到认可的背后，更深层次地折射出中国软件自身创新能力的欠缺。蒋蜀革告诉本刊记者：“高度的同质化、缺少差异化的产品和方案无疑导致了软件价值的贬值和不被认可，因为客户需要的软件很多人都能够提供，这个其实是和传统产业中存在的供求与价格的关系是一致的，当供大于求的时候，软件价值自然贬值了。”
据了解，现在很多软件企业还在固守着原有的业务，艰难地在本来就非常拥挤的市场空间内竞争，甚至为了争夺相同的市场还会出现互相抄袭的现象，使得整个中国软件行业的形象大打折扣。因此，某种程度上，是软件企业自身的不思进取造成了现在软件价值不被认可的局面。
“软件供应商一定要提供能够体现客户价值的、不可替代的软件，换句话说，就是提供能为客户赚钱的软件，只有帮客户实现其核心价值的软件，才能真正得到认可，现在大多数软件企业还做不到这点。要解决这个问题，根本上就是要苦练内功，在不断寻求新道路的同时提高自身的能力。”王俊秀表示。
事实上，事情都是两面的，现在出现利润率走低的情况也并不是一件坏事，而困难出现的时候恰恰也意味着转机，这给中国软件行业提了个醒：是需要改变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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